一水竹陌

°关于几大悖论的脑洞，大概是中篇
°楚路cp不动摇，HE保证
°ooc属于我，可能私设多

【楚路】悖论（一）

悖论其一||说谎者悖论：“我所说的这句话是假的。”

>>>>>>01

“病理性幻视，又称臆想症。”苏茜合上手中的病例，简单汇报道，“病人的认知、情感、意志行为等精神活动出现明显异常，潜意识相信幻想中的人真实存在，并坚持在现实里寻找。”

楚子航站在单人隔离室的单向透视玻璃前，沉默地看着里面。屋内的陈设简单得趋于压抑，四面是白色的墙壁，只在中央摆着一套普通的长桌方凳，白晃晃的灯光从头顶垂直打下短小的阴影。

而苏茜口中的病人正在方寸的空间里无所事事地乱走，敲敲墙壁或是戳戳桌凳的螺丝，偶尔停下来对着玻璃做出奇奇怪怪的鬼脸，颇有几分自娱自乐的精神。

楚子航在他走近透视玻璃时才发现，他的发色偏向浅淡的褐色，相同色泽的眸子也如路人般毫不起眼，甚至带着点懦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前一天他双持沙漠之鹰面无表情地一路闯入实验基地核心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楚子航皱眉疑惑道：“病人是否存在意识障碍？”

“交流中发现他并不处于谵妄状态或朦胧状态，意识清晰。”苏茜停顿片刻，迟疑道，“综合他近期的清醒表现，加上昨天做出的危险性行为，实验中心给出的诊断结果是精神分裂症，建议切除尾部神经束边缘脑白质。”

楚子航没有说话，低头将手中的病例翻到了对应的那一页。入眼的首先是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人依旧在没心没肺地笑，略显宽大的白色T恤单薄苍白，衬得那轻飘飘的笑容也单薄苍白了起来。

楚子航的目光在姓名处的“路明非”三个字上停顿了很久，心念微动，低声道：“他臆想中的那个人……是谁？”

苏茜一愣，和身边人简短交谈了几句，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古怪：“是你。”

楚子航闻言讶异地抬头，正对上单向玻璃那边路明非咧嘴扮出的第三个鬼脸——话题的正主显然还在百无聊赖地消磨着时光，对他们的交谈一无所觉。

楚子航沉吟片刻，离开了原地：“让我和他单独谈谈。” 

·

 他走进隔离室的时候，路明非正蹲在墙角，心无旁骛地用一颗螺丝钉在墙壁上乱涂乱画。楚子航不动声色地瞥了墙壁一眼，那上面的划痕歪歪扭扭，却能辨认出隐约的单词：“The Cretans, always liars”。

“师兄！”路明非听到响动时回头，而后猛地跳了起来，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楚子航一瞬间有一种错觉，面前的人像是下一秒就想扑上来给他一个熊抱。

最后路明非好歹稍微收敛了狂喜乱舞的情绪，只是嘴角的弧度还是反映了心情。

楚子航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礼貌地低头自我介绍道：“我是楚子航，是这个实验基地的医师，负责精神科的相关研究。”

他避开目光的同时刻意规避了“师兄”的称呼，以此在幻象和现实间划出一条界限。

路明非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顺着楚子航的视线看到了墙上的涂鸦，连忙摆着手解释道：“卧槽师兄你别误会！我真的是在乱涂乱画，没有想过要cos安迪·杜佛尼越狱的！那个螺丝钉简直掉得莫名其妙，还差点扎到我手，我只是稍微利用杠杆原理拧了一下桌堂的底板而已啊……”

“……”楚子航大概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自带吐槽属性的热情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竟难得迟疑了片刻，不知该将话题引向哪个方向，“所以你昨天……”

“我昨天怎么了？”路明非一脸懵逼。

楚子航也没有多言，只是注视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间突然陷入了迷之沉默。

“师兄，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隔了一会儿，路明非率先开口，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期待。

“我的确不认识你，也不是你的师兄。”楚子航平静地回应，“基于你在多方面出现的与众人认知的分歧，同时没有检查到大脑皮质病变和上行网状皮质系统损害——”

“等等？师兄你说慢点我没听懂……”

楚子航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未曾松动：“意识障碍的情况可基本排除，但如果是在意识清楚的情况下——”

路明非适时地接过话题，扶额叹道：“……我知道判定结果肯定又是精神分裂。”

楚子航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路明非趴在桌上，苦恼地揉了揉头发：“可是这不算臆想啊。臆想出来的那个人就是你，师兄你能说你是不存在的么？”

“如果我还说，我认识你们中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在我的世界里扮演着截然不同的角色呢？”路明非顿了顿，下一秒愁眉苦脸地自行否认了自己的结论，“卧槽这样好像更加不对了？！完了完了我也要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楚子航看着他：“你依然觉得存在于你意识中的‘师兄’是我？”

路明非无奈苦笑道：“师兄你知道吗？这种命定感真的不是臆想能决定的啊。”

楚子航没有做出回应。他看着路明非把头一点点垂了下去，似乎真的有些失落的样子。最后他终究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师兄。”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路明非突如其来地开口叫住他。

楚子航没有多想，下意识地回头。

 路明非因为他无意识的举动而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灿烂笑容：“我知道不应该认识你啦……可是我的确认识你。”

楚子航落在门上的手顿了顿，静默几秒后传来咿呀轻响，随后是落锁的声音，空气里飘落微不可见的寂寥。

路明非的笑容渐渐淡了。他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将另一只手伸进桌堂，用螺丝钉划去了木板上先前刻下的“世界观重合”，在“本我意识”后面打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还是得慢慢来啊……”

那句话轻飘飘的，尚未落地便消散在空气里。 

·

“情况怎么样？”苏茜关切地询问。

楚子航若有所思：“他认为我是他的‘师兄’。”

苏茜闻言了然道：“将幻象代入现实，臆想总是需要一个身份作为载体的。‘师兄’于他而言大概是某种执念，所以他把你当做了‘师兄’的现实代替？”

楚子航缓慢地摇了摇头：“那个幻象就是我，我让他的臆想成真。换句话说……他通过‘我的真实存在’，确定了他自己并没有处于臆想。”

苏茜似乎有些疑惑于他语气的严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病人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很难让他们分清幻象和现实，臆想症会更加难以治疗。”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而现在的关键是，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我们当然都没见过……”苏茜一时间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稍经思索后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任何瓜葛，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臆想出另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人，甚至连容貌性格习惯都能百分之百地与现实里的某人重合？”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他所声称的幻象的存在是合理的。”

“但我们的判断也同样……”

后面的内容楚子航没有再多加注意，他想着路明非最后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却突然想起了墙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单词的由来。

“The Cretans, always liars, evil beasts, idle bellies.”

克里岛的人，人人都说谎，邪恶的野兽，懒惰的胴网。

出自克里特的预言家埃庇米尼得斯。当说谎者说他自己在说谎，听众似乎已无知无觉地落入了无限循环的悖论。

却也分不清真假。

 ——TBC——